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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1 / 2)

“望乡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距离传送阵启动还有一炷香时,翎桐对目的地终于有了一些好奇心。

湛茗手指点了点木桌,对不涉及到鸣泠的问题非常宽容:“没有杀气的地方。”

连鸣泠也为这个说法侧目,她第一次听湛茗说起望乡城,难以想象竟然是这样的印象。

湛茗咳嗽两声,在本身的病弱外意外地表现出一种含蓄:“我年少时,凡是知我为何人的人群里总是充满杀气,望乡是我第一个在人群中没有感到杀气的地方。”

对于那时还年少的湛茗而言,这种杀气的空白仿若聋人第一次听到声音,也如同鱼儿某一天抵达自己以为的世界尽头探出水面仰望天空般使他心生震撼。

那一天他终于能将目光从那一个一个与他们相似的人形手中腰间背后任何可能成为武器的地方挪开,看完整了这世间真正存在的人——与他们、他自己和任何剑尊也没有什么不同。

还很年轻的翎桐想不明白:“可是藏书阁里的书上写的都是那里穷凶极恶,是许多弟子的陨落地。”

湛茗点头:“这二者并没有什么冲突。”

这二者似乎的确没什么好冲突的。

只是鸣泠在此刻之前从未想过望乡城就是那样一个没有杀气的地方,她对那里的印象只有无穷无尽的黑与灰,她很少在浸满杀意的气氛中来去,只记得那里连鲜血都呈现出仿若要腐朽的暗色。

湛茗:“那里是环境艰苦条件恶劣的前线,除去十九州派遣的弟子就只有重刑犯和一些无处可去的人,当得上穷凶极恶。所以阿泠来信告知我她在望乡‘捡到’了一只幼崽时,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翎桐不开心地鼓起嘴,知道接下来就是娇弱剑尊万里寻弟子并会带有一些对无辜花妖不满的老生常谈:“可是那样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杀气?这不合常理。”

鸣泠忍不住笑了:“望乡城本来就是一个极为不合常理的地方。”

那里是修仙者和凡人所能到达的尽头,任何生灵在那里都只能止步回头,镜海凶恶,妖魔肆虐,生灵们背对着一切凝望故土。

是为望乡。

湛茗也赞同:“望乡之险恶不能以常理论之。”

在那样的地方杀人便如本能,何须动起杀心呢?

湛茗轻拍鸣泠的肩膀:“灵气在扰动。”

鸣泠意会,闭上眼睛单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凝起简易的防护:“时辰已到,阿桐过来,靠近些,小心被灵气冲散。”

传送阵开启是没有声息的。对于修士们来说,传送阵开启之前巨大的灵气变化就是最好的准备信号,无声无光也无人走动的此刻,只有修士能感觉到的灵气攀升到极高的浓度——

瞬息之间,又再次回落。

鸣泠睁开眼从师尊的怀里离开,拍拍牵着手还闭着眼睛的小徒弟:“阿桐,睁眼。”

翎桐睁开眼睛左看右看,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呈现出一种稚童般的蠢钝:“可是出问题了?灵气怎么回事?”

湛茗起身淡漠道:“望乡已至。”

即便望乡给他留下那般深刻的印象,湛茗也不喜望乡城。那实在是很难相信有人会喜爱的地方。

翎桐:“诶?可是这完全没变化……”

第一次坐大型传送阵也没读过相关书籍——乌水根本没有相关书籍——的没见识小妖怪在师祖撩开营帐时弱弱闭嘴。

进来时能看到的在空中错落有致形成巨大莲花样式的莲城和其后的芝海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色、风暴、沙尘和远处一抹似有若无如同幻影的灰白。

更近处,营外几步之外他们来时那娇嫩喜人的青翠草地也全都消失,成了黑色的岩石与黑色的沙砾。

鸣泠紧接着起身,冲远处那一抹灰白说:“那里是望乡前镇,城外自发聚集形成的集市,到现在依旧不被任何势力接管,也是这里唯一一处允许任何人自由进出的地方。”

“过了望乡前镇就不能再遮掩,”湛茗用灵气帮翎桐拉了拉兜帽,单手握剑站在鸣泠身侧:“我来护卫,阿泠要逛一逛前镇吗?”

鸣泠对这座小镇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她抱着翎桐只稍在这里停留两个时辰就遇到十叁波刺客,事后乌水弟子呈上的调查说有十一队原本是望乡前镇里普通寻常的居民,靠着在十九州和望乡城之间来回奔波运些杂物过活。

然后这些修为普通、甚至还有凡人的居民在知晓“乌水剑尊正从望乡城出来”的消息和杀死剑尊的赏金后,就变成了刺客。

鸣泠至今仍记得有个凡人少年一边笑眯眯地搭话言说自己灵根驳杂修不了仙,一边可惜着一边刺出匕首的情景。

那是比她弟弟死去时还小的稚嫩年纪,除那一次外她和他此生再无交集,然而她却无法忘记。

少年死在她手里,然眼睛明亮,仿若其中有火灼灼。

她低喃:“这里的人比望乡城里的封锁石还要疯。”

翎桐浑不在意:“这里有什么好逛的,不就只是个边缘小镇吗?”

湛茗不理他,只低声回应鸣泠:“那就直入望乡。”

翎桐不满自己被忽视立刻吵嚷起来:“阿泠!师祖又不理我太过分了!”

湛茗沉声:“翎桐。”

翎桐立刻乖觉:“……师尊,师祖太过分了。”

鸣泠不多话,只拍拍小徒弟的肩膀权作安慰。

直入望乡不需要进出望乡前镇,这是望乡为了保障通往各处的传送阵道路通畅设下了保护道路的阵法,后来前镇形成时便主动规避。

从传送阵乘坐空行舟到望乡只需半天时间。如果不特意照顾师尊,鸣泠带着翎桐瞬息可至望乡城门。

她老实地放出空行舟。

鸣泠手上的储物戒被巫蕤趁机摸走,空行舟当然也不是最开始的那个,里面毫无使用痕迹,自然也毫无舒适可言,空得跟被巫蕤换过来的那个戒指一样凄惨。

翎桐大声抱怨:“那其实不是巫族是强盗才对!”

鸣泠和湛茗都并没有在这种时候讨论师门叛徒的兴趣,一个启动空行舟,一个直接进入房间内打坐。

依旧满身小花的翎桐在两人之间反复来回没个安生:“望乡很难进吗?”

“望乡阵法独特,先要用乌水令过一次阵,在城门前褪去所有伪装检查完毕后还需要在静室等待叁日,然后再次检查令牌身份和灵气状态方可进城。”

在随心所欲的娇气徒弟抱怨之前,鸣泠为他解释清楚:“妖魔难镇,为了妖魔这里的阵法会抽取人的生机构成一个开放的秘境形成压制,在望乡每度过一年都要额外付出两年的寿命生机。”

过强的生机抽取是这里手持令牌进入如此严苛的根本原因。

如果不是为了高调告诉巫蕤他们来了望乡,鸣泠也不会这么完整地走过所有程序,只会在过了第一道检查后直接进城。毕竟他们这里并没有第一次来到望乡需要仔细观察灵气是否会受刺激逆行的新人。

翎桐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他到底是出生在望乡的妖怪,虽然天赋上有所欠缺,但绝对皮糙肉厚。

鸣泠:“生机的抽取虽是一件坏事,有时却能意外地达到治疗的效果。例如你的这次异常发情,或许能试试以毒攻毒。”

翎桐并不很想试,他委屈提醒:“我如今只剩叁十多寿元了……”

鸣泠点头:“嗯,你早日突破。进城后到乌水驻地阿桐和师尊先去歇息,我去用镜阁和师兄联络。”

湛茗比起鸣予这个连剑尊都没当上的没用徒弟更信任自己的师尊:“联络你师祖。”

鸣泠略一想后应下,继续说明接下来的行程:“直到大典或巫蕤再次出现,在此之前,我们都要在望乡驻守。”

“至少在毗邻镜海的望乡城,我们可以快速去往十九州任何一个地方,宗门出事也可快速折返。此外,”鸣泠拿出乌水令:“此行也可正式作为剑尊历练。”

尽管从现在开始时刻有会被巫蕤再捅一剑的风险,但此时此刻合适极了。

“剑尊通常十几岁就开始历练,五十岁的剑尊弟子大多已足够独当一面,阿桐已经晚上太多。”

而且境界还很低。

这句话鸣泠没说出来,但翎桐还是不忿起来,显然已经懂了未尽之语。

“当然,这不是怪你,你越师兄就是开始得太早才会着巫蕤的道,我也有意让你迟些。”

翎越曾在历练中差点夭折的事故给鸣泠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此前我也曾考察过多处,现在看来反而是庸人自扰,对你来说再也没有比望乡更合适的地方。”

“这里情势复杂敌人众多,危险却相对可控,哪怕巫蕤出现他也不能轻易逃脱。”

望乡只是进去容易,哪怕是个凡人只要愿意也可以进得去,但是出来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个连剑尊都曾艰难行走过的地方。

“从进入望乡开始,你正式开始历练。”

剑尊弟子的历练传统由来已久,每个剑尊弟子都会在合适的年纪被师门长辈刻上历练用的“青花引”放出师门自由发展一段时间。

翎桐还很懵然:“可是历练不都要远行吗?”

他捏着自己的花把后半句吞回口中——师尊都还在算什么远行呢?

湛茗冷冷插话:“你马上要惯坏他。”

鸣泠抚了抚自己师尊的衣角:“青花引刻上即可。”

翎桐至少也是为自己的历练做过许多准备的,因为他并非人修,因为他天赋不佳,因为他毫无传承,他读过乌水几乎所有藏书,依旧没能想到青花引到底为何让自己的师尊说出“刻上即可”这样的话:“青花引?有什么特殊的吗?”

“倒也无甚特殊,”鸣泠慢吞吞地放下手拿出新的法衣扔给翎桐:“只是你不远行也无碍罢了。”

说不上来是一句夸赞还是贬损,翎桐接过衣服嘟嘟囔囔走开了:“还没结道呢……”

湛茗也抚起自己的衣角,垂首传音道:“便是翎桐死了,也勿要再收徒。”

鸣泠同样传音回到:“那谁堪大任?”